夜深莫摘瓜-《我的审美与世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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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

    谢初云神色一怔,然后倒在他怀里笑开了,却是没说什么。

    **

    元景十二年,九千岁病重。

    谢初云到底年轻时亏了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状,陈宇直半月都不曾临朝了,一直陪着他。

    “陛下再不去上朝,只怕那些人又要在私底下骂。”

    谢初云依旧是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他伏在榻上,软软的笑了,消瘦的手被陈宇直紧握着。

    这么些年,自陈宇直继位开始,朝臣便上折子要求大开后宫,觐选秀女,只是他一直没应,先是借口先帝驾崩未过百日,强守了三年孝期,到后来便连个理由都没有,一直荒废着后宫。

    时间长了,有人看出些意思来,便说他偏宠宦官,荒废朝政,但其实,陈宇直一直在私下里开办学堂,修水路,轻赋税,利民工,只是这些事都尽数交给了谢初云去办。

    谢初云当了半辈子的奸臣,后半辈子为了他,又当了回好官。

    陈宇直有时累了,也是不理会朝政的,反倒是谢初云,替他一个个的将奏章改了过去。

    说来奇怪,先帝在位时他巴不得对方越昏庸越好,搜罗来无数佳人,迷得他神魂颠倒不理朝政,可换了陈宇直……

    陈宇直当了皇帝,这江山便是陈宇直的,陈宇直的东西,谢初云……

    谢初云总是想替他守好的。

    他叹了口气,

    “奴真舍不得陛下。”

    谢初云像往常一样,眼中露出些许狡黠,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恶作剧,

    “方才的茶有毒,陛下要不了片刻便肠穿肚烂了。”

    他指的是陈宇直方才喝的那盏。

    谢初云以前不止一次的说过,死了也要带着他一起,陈宇直闻言也不意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就不能弄个死的不那么难看的药么?”

    说完又顿了顿,

    “挺好的,这样谁也不孤单。”

    谢初云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摇摇头,

    “奴怎么舍得呢?”

    他怎么舍得呢。

    这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待自己好,哪怕是假的,装的,也够了。

    那年岭南王府初见,是乍见之欢,后来余生相伴,是久处不厌,他又怎么舍得取了他的性命?

    陈宇直忽然感觉膝盖一沉,低头,却见一只苍白的手无力的垂在了床沿。

    一旁的宦者宫女见状齐齐跪地,声也不敢出。

    东厂的副督卫捧着一个锦盒,呈给了陈宇直,

    “这是督公嘱咐,要交予陛下的。”

    陈宇直垂眼,把盖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掌控三军的兵符,另还有一个册子,上面写的都是朝中众臣的把柄命脉。

    谢初云走之前,替他将路都铺好了。

    陈宇直喉间动了动,

    “宣英王进宫。”

    他扶着床沿起身,忽然踉跄了一下,宫人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却见他的衣袍一角被谢初云紧紧的攥在手心。

    不过死前所攥,没多久,便也松了。

    陈宇直并无子嗣,想着死后让英王继位,因而这几年一直悉心栽培,人来了之后,他将谢初云给的东西,原样给了英王。

    启星看清之后仓皇下跪,

    “陛下不可!”

    他心悦的女子身份低微,当初是陈宇直成人之美,亲自赐的婚,如今二人恩爱有加,育有二子,心中一直记挂着他的恩德。

    “有什么可不可的,你本也是赵家的血脉,这么些年,朕一直将你放在朝堂历练,你亦能独当一面了,不要推辞。”

    陈宇直挥了挥手,

    “去吧。”

    说罢,起身朝着内室而去。

    启星方才知道谢初云的丧事,见着陈宇直离去的背影,他心中蓦的一慌,

    “九叔去哪儿?!”

    “朕去陪他了。”

    陈宇直撩起帘子走进内室,身影也消失不见,声音却还在耳边回响,

    “后事简单些,如果可以,将我与他葬在一处吧。”

    元景十二年五月,九千岁谢初云殁,隔日,元景帝驾崩,英王继位,因遇国丧,减赋税三年,大赦天下。

    沉闷的钟声响了一百零八道,从长安传过玉川城,又从玉川城传到了玉川县,彼时田间地头有一农汉正在耕地,一名清秀女子给他送饭,听得这国丧之音,一时怔在了当场。

    那汉子见她,大步从田间上来,接过食盒责怪似的道,

    “你手有伤,不是说过让你别送饭来了吗,多沉,活也干的差不多了,走吧,回家吃去。”

    那女子双手手腕处有一道陈年旧伤,闻言用袖子不自在的掩了掩,偕同男子一道回家。

    “师兄,你听见了么,刚才的钟声?”

    “听见了,许是哪个大官死了吧。”

    “不止,你听,那丧钟响了一百零八响,怕是皇上驾崩了……”

    这女子便是当初的方青艾,当初她被谢初云放了,一路逃出皇宫,后回师门,嫁给了一直倾慕自己的师兄,隐于田间山野,倒也乐得自在。

    二人回了家,女子进屋,再出来却是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裳,男子瞧了只觉奇怪,

    “好好的穿什么素服。”

    女子正捏着谷稻喂鸡,闻言顿了顿,

    “有一旧人去世。”

    “关系甚好?”

    女子默了片刻,

    “他救过我一命。”

    “那便应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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