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我的波塞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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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头看看他。又强大又稚气的大仙王,又凶残又慈悲的波塞冬。

    “我要去杀掉雅典娜。”她说,“我提她的头来献给你。”

    他看看她,他总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别说我不领情,但是这跟我没关。”

    她后退,要离开。

    他在后面叫她:“美杜莎。”

    女妖脚步不停。

    他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要是不傻,就别去。”

    安菲特利特突然到来时,波塞冬的手还搭在女妖的肩膀上。

    在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下来之前,他的汗先从额角流下来了。

    刚才的威仪尽失,波塞冬大人说了这样几个单音节词:“我,她……你,你,好。”

    安菲特利特根本听不懂这些,垂着手看着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妖和后面惊慌失措的丈夫。

    海皇怕老婆是神界的一景,女妖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运气,如此开眼,想到明天行刺雅典娜,恐怕难逃一死,索性来个恶作剧。

    她笑着对安菲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菲没说话。

    女妖横了一条心,走之前飞快的吻波塞冬嘴唇一下。

    他仓皇之中忽然觉得这个吻如此绝望,便顾不得跟安菲解释了,只对那女妖道:“你不要犯傻。”

    他一句话,她已经觉得值得,裙子一摆,驾着雾气毅然决然的离开。

    忽然间暴雨倾盆而下。

    雨下了半个时辰,安菲一直没有说话。

    波塞冬看着她:“让它停下来。”

    她还是不响。

    他觉得一切都乱七八糟的,突然又丧失了去解释去沟通的耐心,他双手揉一揉额角:“我很累。”

    一声雷“嚓咔”一下劈下来。

    他还是努力赔了笑脸给她:“你要谋杀亲夫啊?”

    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咱俩去我家那边割麦子吧。这就走,行不行?”

    他思忖良久:“行。等打完明天最后一战。”

    她的手要收回去,他跟上握住想要阻止她离开,可是她还是一点点一点点的抽出来。他们手上角力的同时,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疑问:这还是不是他(她)?

    她还是走了。

    他自己坐下来,发愣寻思了半天,哼哼着唱了一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心啊,爱不停休…    …”

    我想我是不可能会弄清楚我妈妈是否爱我爸爸了。

    腕表上显示我在水下五十七米处,我感觉要是再下沉一点我会被压死的。我就此上去吗?那我就真是来这里白玩了,刚才测试过的所有的女选手都低于这个水位,我不仅不能进入决赛,我还会成绩垫底,我会被邱阿明笑话死的。我以后是别想在潜水界混了。

    我脑袋里面是很多可怕的结果,可是我的身体却连下潜一分米的可能都没有。我甚至连叹气都做不到,那会牵动我的耳膜,唉我怎么觉得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呢?我晃晃脑袋,忽然听见有人在这个被海水封闭的空间里叫我的名字。

    “安菲,安菲。”

    我回头,叶海怎么过来了?他应该是在男子组进行预赛啊,离这里好几海里呢。我说:“你不参加自己的比赛,来这里干什么啊?”

    “我怕你潜不下去,过来带一带你。”

    他过来抓我的手,轻轻扣住,我被他牵引,缓慢的向更深的地方移动。

    我觉得有他在身边,好像刚才身体里的不适都慢慢消失了,我得以顺畅的呼吸,因为缺氧和水压而僵硬的肌肉好像被缓缓注入新鲜的活力,一个热带鱼游过来,我一把把它逮住。

    叶海回头看着我,水镜里的眼睛在笑。

    我说:“这样会不会算我作弊啊?”

    他说:“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是你带着我。”

    他说:“咱们沉到更深的地方,他们看不到就好了。”

    七十米,八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我摇头晃脑的左右观看,这是我从前熟悉的海底世界,可是我觉得跟叶海在一起,这个大海是我见过的前所未有的生动:水草在水波间舞蹈;鱼群经过,看我们的眼神带着玩笑和猜测;水温从冰凉变得温暖,好像拂面的春风,好像能流淌到人的心里。

    我翻了个跟头笑起来。

    叶海说:“笑什么?”

    我说:“我很快活,我想唱首歌。”

    “那你就唱吧。”

    “亲爱的,你慢慢游,小心珊瑚碰了你的头;

    亲爱的,你张张嘴,品尝咸滋滋的海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我们给螃蟹示范个狐步…    …”

    他冲过来把我的嘴捂上:“你还让不让水产们活了?这什么歌这么难听?”

    我说:“零五年特别流行的《两只海豚》,这个你都不知道?”

    他说:“您休息一下,我唱一个吧。”

    我说:“好啊。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一首老歌了。”

    “九十年代的啊?”

    “几千年了。”

    “…    …”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的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

    他没有唱,他慢慢说出来。

    一切静止住。

    我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没有道理。

    这是深海,可是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压力。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可是我们连说话的麦克都没有——我怎么能听到他的声音?跟他说话?

    不仅仅是这样,他隔着厚实的潜水服握着我的手,可是我却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温度。

    怎么可能这样?

    “安菲,就是可能的。”

    他缓缓的解除自己的潜水衣,又伸过手来将我的头盔,眼镜,水肺,潜水衣一一拿掉。

    当我们两个卸掉身上所有潜水的装备,面对面悬浮在海中,自由的呼吸,清楚的看见对方的时候,我觉得我终于认出了他的脸,那曾出现在我梦中的脸孔。

    他走过来,低声的,温柔的,热烈的说:“你该都记起来了吧?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他的吻印在我的唇上,那扇门霍然被打开,一个神话时代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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