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俗人们-《和珅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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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舒问话了,众人自然是一个劲儿地道好,只不过熙珠忽然起了坏心思,笑着插了一句道:“我没什么眼力,只觉得画得好看,不过啊,我方才可是看到一个人摇头了的。”

    冯霜止顿时暗叫一声不好,熙珠的观察力简直有点厉害,她听了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在说自己,转身便要跑,不想熙珠早料到她会躲,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了。

    “熙珠姐姐你倒是说说这人是谁啊?

    净会给我们卖关子。”

    熙珠看向毓舒,而后拉长了声音道:“这人是谁呢……自然就是——”

    她真是想要将众人的胃口吊个十足,拉了半天就是不说,等到众人纷纷催促了,便是连毓舒也忍不住问:“到底是谁,熙珠你倒是快说啊!”

    熙珠这才将冯霜止一推,到众人面前道:“还能是谁,就是送了毓舒姐姐一把画扇的霜止丫头,我看着她也像是这绘画的个中高手,方才就是她摇了一下脑袋,你们且来问问这丫头,看是这画哪里不好,也别堕了咱们姑娘们的名头!”

    冯霜止知道自己是被熙珠给出卖了,当即回头瞪她,转而勾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方才熙珠姐姐还与霜止姐妹相称,转眼就出卖霜止,真是让霜止好伤心。”

    众人都听出她是开玩笑的,当即就笑了起来,熙珠更是笑弯了腰,断断续续道:“好丫头,你倒是会倒打一耙,我这回要看看你是怎么评点钱大才子这一幅画的。”

    说实话,评点钱沣的画,以冯霜止的能力肯定是达不到的,毕竟冯霜止于绘画这一方面也就是粗通而已,只不过若是说题字与题诗,还能说上两句,可是冯霜止又不敢说太多。

    之前行酒令,她敢背出那么多诗来,虽然说很是厉害并且引人注目,可毕竟还是在正常人的承受范围之内,早慧孩童不是没有,达到冯霜止那程度也不算是可怕,之前她并非是背不出诗来了,不过是觉得再继续下去怕是会枪打出头鸟,因而低调地收住了,并且胡诌了一句诗,这才了结了方才的事情。

    可是方才那事情才过去,现在就要让冯霜止评画了。

    冯霜止才是被熙珠给害死了,摇个头都被人瞧见,简直……

    无语之中,她还在考虑自己到底要怎么评。

    不能露出马脚来,也不能太丢脸……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中,冯霜止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只不过最终,浮现在她脸上的只是很浅淡的一个笑意。

    她知道,此刻看着自己的绝不仅仅是这屋里的很多官家小姐,还有外面那些个公子哥儿,自然也包括受邀前来的钱沣、和砷,乃至于福隆安、福康安这样的人。

    “这画倒是不错的,工笔描绘之间有几分洒脱,只不过用笔似乎过硬,不怎么适合画花鸟。

    最要紧的问题也不是这用笔的细节,而是在题诗上,这画——俗,这诗——也俗。”

    全场寂静。

    众人都知道那是钱沣的题诗题字,还知道那原诗来自“诗圣”杜甫,这姑娘竟然直接说俗,两个“俗”字竟然就能概括这一幅画,众人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寂静之中,是一种奇怪的窃窃私语。

    “那可是杜甫的诗,怎么能说是俗呢?”

    “要我说,这冯家小姐就是在胡说吧?”

    “怎么能这样说呢……”

    外面的人隔得太远,外面本来就看不清里面,也不知道说话的到底是哪一位小姐,只知道是冯家的小姐,钱沣也不知道,只不过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曾经拾到的那一把香扇,若是评点自己的人是那画扇之人……

    钱沣站在外面,忽然微微一笑,竟然也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福康安偷笑,用酒杯轻轻敲着桌面道:“钱公子,你一向以画闻名,向来是风雅至极的人物,现在竟然被人说俗,这可是大事啊!”

    钱沣摇摇头,“非也非也,钱沣向来觉得自己也俗,能得一‘俗’字的评价,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钱沣此言一出,众人倒对他高看一眼,毕竟能够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俗”的人,可是很少见的,更何况是钱沣此等士子?

    文采风流自不必说,便是连志向也是高远,如此落拓不羁的钱沣,竟然别人用一个“俗”字形容,还自己说自己“俗”,倒是一件大奇事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自然是要摘出来讲的——和砷这人从来不是能够归入“众人”这两字之中的人,别人说钱沣好胸襟的时候,他只是从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一个“俗”字来,只不过因为跟众人的声音混在一起,没人能够听见。

    和砷原本跟钱沣是没什么仇的,只不过和砷此人很会隐藏自己,钱沣过于高洁,让外表君子内里小人的和砷觉得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

    这也倒罢了,偏偏钱沣此人还才名远扬,但凡是有人在夸奖和砷之后,还是会去谈论已经成名的钱沣。

    羽翼尚未丰满的和砷,做什么都是被压一头的。

    更何况,他对于一些已经势在必得的东西抱有一种相当强烈的占有欲。

    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眼,就能够决定了。

    和砷的异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里面冯霜止等人却也被钱沣的话惊住了,冯霜止本人并没有想到钱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在冯霜止的认知之中,钱沣此人不俗,有不俗之才,也有不俗之志,品行更不用说,她之所以会说出“俗”字来,不过是因为她总归还是记恨着这人几分的,虽然这一世的钱沣与上一世的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说上一两句想必也是无妨的。

    总之这一世,冯霜止不想再嫁钱沣,倒不如直接惹怒了这人,便断了可能。

    除却这心思之外,说“俗”,其实是讽刺外面那一群人,辛苦巴结逢迎,只可惜,没人能够听出来。

    冯霜止暗道一声“真是难为钱沣了”,却闭了嘴不再说话。

    在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是背对着外面的,也被不少人层层围住,外面的人看不到她,都只说是冯家嫡小姐说的这话。

    这个时候,毓舒笑着拍手,“冯家小姐的话可是厉害,不过我倒是觉得冯家妹妹有资格说这话,你们瞧我这香扇,便是妹妹亲手画的。”

    对外称冯霜止为“冯家小姐”,指的自然是嫡出小姐,众人也没疑惑,只不过听到钱沣耳中就不一样了。

    那扇子被传出来看了一下,这边的男客们多少也猜到之前毓舒小姐手中那扇子便是冯家小姐送的礼物了,都对钱沣抱以同情的目光,只觉得钱沣倒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名女客伤了面子,平白遭了羞辱——在他们看来,里面那女子就算是再厉害也是比不过钱沣的。

    钱沣自己倒是无所谓,心里念了几句话,之后又坐下了。

    作画一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一会儿就过去了,众人坐下来继续听戏,那画也被收了起来。

    冯霜止等三人坐下之后,毓舒就绷不住忽然笑了出来,给冯霜止比了个大拇指,“霜止,你太厉害了,竟然敢说钱公子的画和字俗,真是……哈哈哈……笑死我了……”

    熙珠也笑得流眼泪,冯霜止看着自己身边这俩就快要笑到桌子底下去的人,无奈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真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两个骨子里根本没有大家闺秀模样的姑娘!

    她们笑够了也就停了,冯霜止却被旧日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

    不一会儿,她就坐累了,又找了个借口出去兜风了。

    冯霜止前脚刚走,福康安那小子就悄悄摸过来,扒在窗棂上一看,没瞅见冯霜止,郁闷了一下,才对自家姐姐挥手道:“毓舒姐,你出来一下。”

    毓舒恨不能甩他一对白眼,当下站起来,在窗边先敲了他光亮的脑门子一下,才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敢扒着窗台,回头让阿玛抽死你!”

    毓舒这凶悍的模样,哪里有方才人前的淑女样?

    福康安大呼委屈,“你这女人简直表里不一,这么凶,看以后谁敢娶你!”

    这话简直是戳了毓舒的痛处,她跳脚道:“好你个小子,看我出来不打死你!”

    福康安一听就知道自己是捋了老虎须了,赶忙就跑走了,毓舒追了出去。

    福康安毕竟是个年纪小的,进了花厅,便被毓舒堵在了拐角的位置,抓住了一顿暴打。

    打完了,毓舒才拍了拍手,哼声道:“跑啊,你倒是跑啊!”

    福康安简直惨到不能再惨,哭着脸道:“是弟弟错了,毓舒姐,你可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毓舒双手一抱,手中拿着那扇子,展开看了看,一脸的感叹,“不记得了。”

    那扇子在毓舒修长的手指之间,露出那画着的一株兰来,福康安上去拉她袖子:“姐姐就把这扇子给了我吧,我那儿有一把阿玛给的好扇子,回头孝敬给姐姐,姐姐你看——”

    毓舒原本还是笑吟吟地,听了这话,却面色一冷,“你是越发不懂规矩了!我请那冯二小姐,你说是因为撞了人赔罪,现在问我要人家姑娘家送来的礼物,这闺阁之物你拿去也很是被人笑话,我富察氏的子孙怎能跟你一样?”

    福康安方才那撒娇的神情也变了,他面无表情看着毓舒道:“阿姐,当真不给我。”

    毓舒冷笑了一声:“你莫要因玩物而丧志。”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福康安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握紧了。

    这花厅的拐角处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福康安也走了。

    一架屏风立在这里,隔断了外人的视线,后面站着吹风的冯霜止,从里面出来,身边跟着喜桃。

    喜桃没敢说话,方才毓舒姐弟的对话,是一字不落地被她主仆二人听见了,冯霜止方才还轻松的脸色,顿时就已经冰冷下来了。

    面无表情走出来的冯霜止,一抬眼就看到了从另外一边面带着古怪微笑的和砷。

    在看到和砷的那一瞬间,冯霜止愣了一下,而后唇角很自然地弯起来,掩去了方才的冰冷;而在看到冯霜止的那一瞬间,和砷也是一怔,之后那古怪的微笑恢复正常,还是那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感觉。

    狭路相逢,还都是听墙角的,这感觉,真是说不出地古怪。

    冯霜止团扇一遮,敛衽一礼:“和公子。”

    和砷拱手还礼:“冯二小姐。”

    相互打完招呼,冯霜止便要回去听戏,却不想方迈出去三步,和砷出言道:“香扇虽好,被别人碰过的,却是一点也不好了。”

    冯霜止听在耳中,她脚步停住,站在那里片刻,那开满牡丹的扇子遮着脸,也遮了唇畔一抹冷笑。

    她的声音也冷冷清清的,像是冰天雪地里出来的:“谢和公子提醒了。”

    和砷侧过身子,看着走了的冯霜止,脸上的笑容减淡了,只是重新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为何加深了。

    下午听过戏之后,又开了晚宴,表面上是宾客尽欢,冯霜止也没露出任何的异样来,天色晚了,这才带着冯云静与喜桃一起出来。

    她们从花园出来,一路说这话,便在告别了。

    男客们也陆陆续续出来了,钱沣便在其中,福康安整个下午虽然在笑,不过心情一点也不好。

    有人打趣钱沣道:“今日被人说俗,钱公子还能开怀,真是佩服佩服!”

    钱沣无奈道:“沣本俗人而已。

    只不顾……”

    他忽然有些奇怪道:“不知今日点评钱某的是哪一位……”

    福康安嘴唇一勾,便想嘲笑他,除了冯二小姐还有别人吗?

    只不过,他这几个字在嘴里,终究没出来。

    福康安本来已经伸出手去指了冯霜止,可是回头看了看脸上没什么异样表情的钱沣一眼,忽然起了几分警觉。

    想到白日里头自家阿姐出尔反尔的事情,心里堵得厉害。

    他竟然硬生生地改了口道:“除了云静小姐,不作第二人选了。”

    后面的和砷忽然就笑了,只不过笑容背后还有几分说不出地阴沉。

    这一出插曲,冯霜止自然是不知道的,英廉府的马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冯霜止与冯云静回了府。

    刚刚到吹雨轩,冯霜止就将那已经破了的扇囊拿出来,往桌上一扔,连带着那画着《石中兰》的扇子也扔下来,在喜桃一脸呆滞的注视下,冯霜止嘴唇一启,冷声道:“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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