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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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看刘文吉,再看看暮晚摇,最后看看霍美人,看看海美人。

    海美人知道自己被刘文吉出卖,代表海氏被抛弃。她心里慌乱,知道凭仗已去,于是她加倍地哭泣,抱着皇帝的腿,请皇帝看看自己的柔弱,请皇帝看在自己服侍一场的份上饶过自己。

    皇帝看到海美人的眼泪,想到无数个夜里美人的温情。他素来于朝务上插不上手,只靠后宫美人聊以慰藉。当他被朝堂臣子喝得如同孙子一般时,海美人声娇人甜,不知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了多少次。

    他们无数次畅想有朝一日,把那些臣子踩在脚下,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日子。

    一时间,皇帝心软了,竟向暮晚摇求道:“摇摇,海氏一介妇人,她懂什么,一定是宫人们利用了她。朕可以替她作保,她很善良……”

    暮晚摇打断皇帝的嘀咕:“陛下,残害的是你的子嗣!你若是不介意,我能说什么?”

    皇帝一愣,正要欣喜,刘文吉在旁不冷不热道:“几位相公若是知道陛下放过海美人,会来求见陛下吧。”

    皇帝一下子就萎了。

    他怕了那几个厉害的宰相,怕那些人没完没了的念叨。他这个皇帝当得不自由——他不再看海美人,怒得甩袖:“随便你们吧!反正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海美人大哭:“陛下,陛下——”

    她的陛下拂袖而走,暮晚摇顿一下,使个眼色,让霍美人跟上去安慰皇帝。暮晚摇自己当然做不出宽慰皇帝的样子,但是皇帝不就喜欢柔情似水么?海美人够柔,霍美人戏子出身,更会察言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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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没有闲太久,言尚求见他,又是因为处置北里的事。言尚要限制朝中臣子在北里的随意出入,说臣子们喝醉酒,会泄露太多事情。若被敌国探子知道,国之将亡。

    皇帝先被暮晚摇说一通,又被言尚这般求。

    他知道言尚和世家似乎微妙和解,这让他火冒三丈,说:“你干脆把北里关了好了!谁也别去北里,落得大家都干净!”

    言尚一贯温声:“北里不能关。按我私心,我其实想关北里。我一贯不喜欢这般声色犬马的场所。然而北里是整个长安最繁华的象征,以至于在周边诸国都是长安繁华的代表之一。官员狎妓不能张扬,已是限制。若是做得太过,民众反弹太大,此非好事。”

    皇帝嘲讽:“言二郎说的真有道理。”

    言尚当听不懂。

    皇帝说:“如此,你解决了世家,你夫人搞死了海美人,你们寒门就此独大,世家也听你的话。言二郎如今风光啊。朕的皇位给你当好了!”

    按说他如此嘲讽,言尚该诚惶诚恐谢罪,说自己插手太多,说自己会约束他夫人。言尚应该跪下认罪,应该向皇帝陈情。待言尚将皇帝安抚得差不多了,皇帝心情好了,才会给他个甜枣吃。

    在他们君臣之间,这种模式,彼此已经非常熟悉。

    但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皇帝没有等来言尚的摘冠下跪,言尚长身垂袖,盯着皇帝半晌,说:“寒门也不会因此独大,陛下大可放心。”

    皇帝看向他。

    言尚说:“臣身体不好,想要辞官,回岭南休养身体了。公主殿下会与臣一同离开,陛下大可放心,寒门不会因此独大。”

    皇帝愣住。

    他一下子迷惘,并觉得生气:“什么?你怎么能走?你走了,朕怎么办,谁帮朕办事?你是先帝指定的宰相,你是不是怪朕没有直接给你宰相之位?你是要挟朕么,言素臣?”

    言尚看着他。

    他叹口气,疲惫无比。

    此君不足恃。

    此君懦弱,多疑,无能,狭隘,刚愎自用,黏糊小气……此君不足恃,不如卷而怀之。

    言尚向皇帝拱手,无奈的:“臣怎敢要挟陛下?陛下竟这般看待臣么?能帮陛下办事的人太多了,臣向陛下推举过许多人……只是陛下不用而已,陛下不信任臣而已。臣又有什么法子?

    “臣辞官而走,实在是身体不堪,并非对陛下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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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之中,在海美人事情之后,暮晚摇终于见了春华一面。

    春华如今仍不敢相信暮晚摇会这般对自己,她说自己对公主的心,公主为何会帮霍美人来害自己。

    若非刘文吉……

    暮晚摇冷声:“若非刘文吉什么?”

    春华噤声。她一时想起自己和刘文吉的交易,当着公主冰雪般俯视的眼眸,她说不出口。

    暮晚摇淡淡的:“你就是这般看待我的么?”

    春华咬唇:“我也不想觉得殿下待我那般狠心,可是殿下宁可向陛下送另一美人,也不与我安排,如今还当我为弃子……”

    暮晚摇:“你为何不想,我不用你,是因为你本就不是我挑选给晋王的礼物?我本就不想将你送出去,你的品性都不是我为陛下量身定做的……春华,我从来没有安排过你,想过你为我去陛下身边做什么。

    “我选的是更合适的人。你不是那个人。”

    春华声音微促:“但是这一次、这一次……若非刘文吉站出来,陛下就真的会除掉我了!因为我无权无势,因为我被殿下抛弃,我已经无用了!”

    暮晚摇淡声:“那又如何?被陛下抛弃,算什么坏事么?”

    春华怔忡。

    二人立在湖上曲廊间,看着满池荷花的花骨朵。柳絮飞上肩头,暮晚摇转向她,目光幽静:“曾经我无法决定你的命运,让你被迫带离我身边,成为了晋王身边的女人。而今我有能力带你出来……我可以让你被抛弃,也有办法让你活着,从后宫中出来。

    “我可以将你带出那个世界,但你已经不想出来了,是不是?”

    春华呆呆看着自己美丽的公主。

    她半晌才艰涩道:“我已经嫁了人,我有儿子,我怎能出去……”

    暮晚摇莞尔。

    她说:“所以,你不想出来了。”

    她走向春华,站到春华面前。春华面对她时一贯是侍女姿态,一贯卑微。暮晚摇凝视她,她本能垂头任公主打量。但春华转而想起自己已是娴妃,面对公主,似乎不必那般低微。

    于是她抬起了头。

    暮晚摇观察她的变化,笑:“庸俗。”

    春华怔住:“什么?”

    暮晚摇伸手,冰凉的手指搭在她腮上。暮晚摇端详着她,凝视着昔日灵气的侍女,如何被逼成了一个庸俗不堪的花瓶。

    暮晚摇:“春华,是我害了你。你若还是我的侍女,跟在我身边,我可以用心调教你。但如今你已离我太远,你困于后宅,整日周转于皇后、皇帝、大皇子之间。

    “你再不是昔日那个陪我从乌蛮杀回来的侍女了。你的心,在近十年的后宅生活中,已经被消磨干净了。你不再有审视目光,不再有梦想,不再有自己的任何想法。你困于后宫,失去自我,成为了这世间任何一个寻常的、毫无特色的、充满幽怨、等着夫君回头看你一眼的妇人。

    “我觉得是我毁了你,害了你。但你也许对自己的生活依然很满意。我想拉你出来,但你自己已然放弃。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后宫?我有法子给你新生活,带你见识新的风光。但你有勇气跟我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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