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击-《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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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阴,旧伤有点腰痛。”凤知微瞟了一眼自家小厮牵来的马,道,“回去换辆车子来。”

    “魏大人何必令贵属奔波来去,还要等车?”立即便有官儿来讨好,“不如坐我的车去吧。”

    “多谢各位大人,只是不同路,不太方便,还是算了。”凤知微微笑拒绝,那边宁澄却晃了过来,道:“我家殿下被陛下留在宫中议事,车子一时用不着,魏大人不妨先坐着回去,等会车夫自会赶回来。”

    “这个……不大好吧……”凤知微犹豫,宁澄却已经命车夫将宁弈那辆亲王车驾赶了过来。

    “那便却之不恭了。”凤知微展颜一笑,带了韶宁上车,一路驶离正仪门。

    马车里韶宁又羞又喜,先是坐着不动,等情郎前来温存,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抬眼一看,魏知斜斜倚在车窗前,并没有看她,神情宁静若有所思,晨间的细碎的日光被车帘分割成无数水波般的横影,他的脸沉在水影背后,看起来气韵静谧而清逸。

    韶宁痴痴的看着那张脸,想着这样的皎皎少年郎终于要属于自己,心荡神摇里欢喜得似要溢出泪来,沉浸在爱情中,并和情郎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子,都比往日细腻温存,她不想大声惊扰了情郎思索,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膝盖碰着膝盖,她一阵过电般的颤栗,凤知微的膝盖却下意识一让,韶宁一怔,凤知微反应过来,停住。

    随即她掩饰的一笑,温和的道:“委屈公主了,要改装随我出来。”

    “没什么。”韶宁容光焕发,“我正想出宫转转呢。”

    “皇庙选址已经定了,但我还是想公主亲自看一眼,毕竟这是您日后要住一阵子的地方。”凤知微和声道,“只是想着陛下未必允许,不得已便这样了。”

    韶宁听着那句“住一阵子”,眼睛一亮,她那日醒来便被告知去封号赐出家,一时茫然,父皇却派贾公公来暗示了她这个举措的深意,她欢喜而又不敢信,公主封号在她看来不算什么,能和情郎相伴一生才是最要紧的,如今听魏知口气,可不是和父皇暗示的一样?

    “好。”她笑吟吟道,“你看中的,我必然也喜欢。”

    凤知微笑笑,由着她慢慢蹭过来,借着马车的摇晃,一点一点的碰着自己的腿,她用手撑着头,计算着时辰和路线,在心中数:“一、二、三!”

    “冤枉!”

    默数第三声方落,一声喊冤惊动内外!

    此地正是天盛最热闹的九阳大街,店铺林立人流如潮,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冤,惊得满街的人都站住,张大了嘴看过来。

    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高举状纸,扑在一顶金顶翠盖车驾前,大呼冤枉。

    太平年月过久了,这类拦轿喊冤的事儿已经很少见,何况被拦的轿子似乎看来也不凡,众人都被吸引,抛下手中事务聚拢来。

    九阳大街往来各级官员车驾很多,平日众人都看惯,没人多注意一眼,此时便有人辨认出来,道:“咦,这好像是亲王车驾!”

    “亲王车驾,怎么没人开道?仪仗不对呀。”

    “有楚王府的标记!”

    “一拦便拦了管三法司的皇子?大案!大案!”

    百姓兴奋的因子立即被飞速调动,两眼放光的飞快靠近,瞬间将辇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些路过的官员也停下车轿。

    喊冤的人死死扒在车边,凄厉哭号道:“青天大老爷!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这些可怜人!山南官府和人勾结,倒行逆施颠倒是非,当真就没有人敢管么!”

    这话百姓听着还不觉得什么,外围看热闹的官员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竟然是以民告官的大案!

    山南道虽然偏僻,但是历来在天盛地位特殊,因为相邻长宁藩,某种程度上受长宁藩影响比朝廷更多,虽然这喊冤的人状子还没人知道,但官儿们敏感的嗅觉,已经嗅见了其中的危险味道。

    敢于以民告官,拦的又是主管三法司的皇子车驾,还涉及山南道,这摆明了是个烫手山芋,搞不好就是惊天大案,只怕就算是楚王殿下,接不接这状纸,都在未知数。

    接状纸这种事,在戏文里说得精彩,满街里一跪,随便哪个大员便接了,然后惩恶扬善皆大欢喜,但真实官场里,这不是件简单的你递我接的事儿,能不能接,怎么接,以什么身份立场接,接了之后会有何等反应,在那一瞬间都必须思考清楚,何况天盛朝并不提倡越权接状,只要不是本职管辖,所有状纸,都只由刑部受理,也就是说,这状纸除刑部尚书和管刑部的皇子外,其余人是不能接的。

    如今这喊冤的人也算摸着门道,竟然一喊便喊到了法司最高人面前。

    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车帘,等着看殿下什么反应。

    车子倾了倾,车帘一掀,出来了一个少年,一品大员服饰,清瘦,皎皎如玉树临风,站在晨间的温暖的春光里,有种春光也洗不去的沉凝和稳重。

    他负手凝眉看着跪着的男子,神情淡而遥远。

    满街的人都怔了怔,觉得这人不似传说中美貌风流绝艳京华的楚王,随即有人便惊呼了出来。

    “魏小侯!”

    “魏将军!”

    “魏尚书!”

    称呼声各异,但都只代表了一个人——近年来名动天盛,风头最劲的少年重臣!

    天下士子英杰敬仰膜拜者,无数怀春少女春闺梦里人。

    楚王车轿里出来的竟是魏侯爷,众人又惊又喜,满街里争相仰慕侯爷风采,顿时一阵骚动。

    官员们的脸色却淡了下去。

    礼部尚书也好,忠义侯也好,是不能接这状纸的,只能指示这喊冤人去刑部告状,一旦到了刑部,那又是一回事了。

    凤知微淡淡负手立在风中。

    状纸她是不能接的,状纸却也是不能送到刑部的,事涉长宁藩,在对越战事还没结束前,难保一心想维持国内稳定的天盛帝,不会再次和稀泥。

    当初她被陷害案,天盛帝为了安定给生生捺下,这些没有得到惩治的混账,由此死心不改再三逼迫,当真以为她是泥捏的?

    这回谁要再想压下,她不依!

    是以有长街喊冤,她要在万人眼前掀开这场绿林啸聚的内幕!

    是以有暗约韶宁,她不可以接,韶宁可以!

    带一抹浅浅的笑,她伸手,取了状纸,返身进车阅读,车内,韶宁好奇的睁大眼睛,凤知微无声的将状纸递过去。

    满街里看不见车内情景,只看见凤知微接了状纸,都轰然一声。

    官员们却挑出一抹冷笑。

    不过一会儿,这位一向很聪明的魏尚书,一定会将状纸掷出,叫这敢捅天的乡下人,去刑部告那没完没了的状。

    他们等着车帘一掀,状纸劈手掷出。

    车帘霍然一掀。

    万众屏住呼吸。

    一片安静里有人决然道:

    “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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