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决定-《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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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皓气喘吁吁,跟在周昇身后,足足骑了三十公里,周昇还时不时停下等他,最后余皓以第二名的姿态抵达学校。

    余皓:“我……不行了。”

    周昇道:“好,卡是你的了。”

    “我又没赢!”余皓炸了。

    “我说,‘赢了的话’,意思是‘我赢了的话’,卡就是你的啦!”周昇得意地说,“省略了一个‘我’字。”

    余皓:“……”

    “那我帮你收着吧。”余皓一路上看着周昇骑车在前面,时不时等他追上去,又停下来,等他,又往前骑着,只觉得这段路,隐约像极了他俩的关系。

    “你不看看自己有多少钱吗?”周昇笑道。

    “不看!”余皓说,“坚决不看!憋死你!”

    寝室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泛黑的瓷砖缝都洗得发白。木柜门和木桌还打了下蜡,和新家具一样,床上通通换了新的纯棉四件套,书架、衣柜整理得整整齐齐,浴室里换上了全新的浴帘,灯泡换成六十瓦的。多了一台移动空调,阳台一侧还放着个小冰箱,里面放满了冰、饮料与啤酒,阳台上还放了两张躺椅,一旁多了个花架,架子上搁着盆栽。

    这下冷饮有了,冷气也有了,寝室里不让装壁挂空调,小型移动空调的排热管通往阳台外,制冷效果虽不比壁挂强劲,却已经解决了闷热寝室的居住问题。

    余皓一手扶额,感觉进了别人家里。

    “这是请人重新装修了吧。”余皓道,“一下午时间搞成这样,太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给买个洗衣机……”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周昇不小心一头撞在阳台落地窗上,怒道:“擦这么干净干吗?这是谋杀!”

    入夜时,余皓与周昇躺在床上,过了这个暑假里真正无事可做、游手好闲的第一天,周昇带余皓打了会儿游戏,余皓录了两段歌却不满意又删了,心想翻译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得再找份兼职去。但幸好下学期有奖学金,相对来说会宽裕些。

    好的翻译与文字工作不好找,骗稿的太多了,余皓在翻译论坛上看了半天,上面不少人在骂骗稿的,看得他有点心惊胆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做过翻译,已经不太想去干体力活了,果然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有一技之长尤其重要。

    当然不管是他还是陈烨凯,他们都是在靠一技之长过日子,而在周来春这种资本家面前,还是被秒成渣。

    九点来钟,周昇的妈打通寝室电话,余皓接的,听见周昇在寝室,周妈问长问短,顺便祝儿子生日快乐,周昇只是敷衍地答道知道了。

    “什么时候回家呀?”周母说,“余皓,一起过来吧!”

    余皓只得按周昇教的说:“要比赛呢。”

    “啊啊好好好!哪里比赛?我们过去看看!”

    “别烦了。”周昇已经不想说话了,余皓只得小声地“嗯”“好”,应着周母的电话,周母又开始回忆生周昇那天,一个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才挂。

    “睡了?”周昇道,“想好上哪儿去玩没?”

    余皓:“没想好。”

    “那继续想吧。”周昇拿起靠在床边的晾衣叉,捅了下寝室电灯开关,“睡了。”一室黑暗,余皓头一次在寝室里住得这么舒服,这得感谢周来春的钱。

    陈烨凯:【回来了?空调制冷可以吗?】

    余皓:【……】

    陈烨凯:【怎么?】

    余皓:【你买的?】

    陈烨凯:【上周网上订的,今天到货让送你寝室,给周昇当生日礼物,看见四个阿姨在打扫卫生,周昇家的司机说去买个冰箱。】

    “空调是凯凯买的。”余皓道。

    “知道了。”周昇出神地看着微信。手机的光映亮了余皓与周昇各自的面容,在这黑暗里,周昇突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

    “璟雅加上了?”余皓侧头,稍抬起头问他。

    周昇没回答,只是静静地躺着,余皓则继续刷手机。良久沉默后,周昇又说:“没加,不想理。心烦,想晒月亮去。”

    万籁俱寂的深夜,许多烦恼与惆怅总会被放大,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期末考前,余皓也常听傅立群躺在床上,“哎”的一声,烦恼挂科怎么办呐,回家要被骂死。

    男生寝室似乎总是如此,白天玩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睡觉前,那如影随形的郁闷感便悄然而至,心理健康课上老师谈天说地时,特地提到这是内心对虚度光阴的愧疚心理,一旦觉得白天没做事,人生没有目标,晚上入睡前就会生出躁动、烦恼与悔疚心态,总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熬夜则会进一步加强与放大这种负面情绪。

    余皓倒是很少有这种煎熬感,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暂时想不到马斯洛需求里更高层的问题去。

    “今天没月亮。”余皓道。

    “余皓。”周昇道。

    “嗯?”

    又是长达将近三分钟的沉默,周昇终于在黑暗里说:“你觉得十年以后的咱们,会是怎么样的?”

    余皓没有回答,但周昇的这个问题,启动了他的思绪,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向四周的虚空与黑暗,眉眼间带着茫然。

    “咱们会分开么?”周昇说。

    “也许吧。”余皓答道,一股难言的悲伤倏忽而至,淹没了他,他不忍心多想——大学只需要读四年,四年过后,他和周昇、傅立群,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会分开。

    周昇道:“我来想象一下好了。”

    余皓道:“能别这么残忍么?”

    四年读完,多少朋友与爱人各奔东西,有些留在本市,有些则去北上广深,有的出国,有的读研,也许仍然保持着联系,然而,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情况再也不会有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每个人都会成家立业、组建家庭,联系也越来越少,阶层分化,人生境遇犹如天壤之别,同学聚会时推杯换盏,却终究形同陌路,唯一反反复复被提起的,就只剩下昔年模糊的记忆。

    人生有时候真的和梦一样,余皓心道,许多事都会被渐渐淡忘,也包括这个凉爽的夏夜。

    “所以呢。”周昇道,“我想认真地和你讨论一下……你看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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